人生的某些设想与现实有时会殊途同归。
我出生在淮阴五河口岸的一个小村庄,此处距宋末明清时的黄河夺淮口咫尺之遥,野人奉旨构筑的汰黄堤顶端就是从御路村(旧名)西头开始与南大堤连接成线的。这样我将日夜奔流在小村脚下的这段黄河定位为我意识形态中的上游,于是梦就产生了。当然那个梦缘于少年时期一个为文学而发狂的设想:从小村的黄河渡口出发,沿途用脚丈量九曲回肠的故黄河(也是老淮河)下游,追寻他乡的原始野景与家乡的原生态风情有何区别,从而梳理出一条黄河繁衍的生命之根,然后写一部有关废黄河的故事。
可惜多年过去了,我终未能将构想付诸实施,直至去年四月初的一天,在淮安文学院和涟水石湖镇党委携手并举下,才了却我部分游走的梦。不过,我们穿越时空的是现代化交通工具,一落脚便进了故黄河西岸梨花喷雪、桃花吐胭的石湖伊甸园。
如果以历史为经、现时为纬,交织一幅时光交错的风景图,我便是那自由王国翱翔的飞鸟了。说句老实话,对于果园娇羞的桃花、坦荡的梨花,我并没有显出多大的激情去拥吻,如果要我硬用什么华美的词句刻意去抒写、去礼赞,我以为那绝对显得矫情。因为我对这些花儿不是陌生,而是太熟悉了,她们就像融入我骨血的恋人、爱妻,如果讴歌也是用流淌在心里的热血去铸就的。
既然如此,行文似乎应该终结了。
不,打住,我要写的是石湖风情园的一股精神。
也许有人会惊讶,这样的说法未免太形而上了,虚无飘渺的东西,总没有形而下让人在直观中养眼。我要说,没有精神向度,就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切都会显得苍白。
随友人走近桃花园,我在与水流似的桃花们相浴相融的瞬间,油然想起家乡的一件旧事。老人说,解放初,小村及邻村千亩黄河滩上栽植了桃杏梨苹树儿,春风捎带的花香啊,将小村都熏醉了。就在果树开始挂果那年,小村和全国各地一样投入大炼钢运动,果树全被砍伐了,不然小村可以和清江果园相连成片建成国营果林场呢。那么同属黄河一条根上的石湖果木当年是否也遭此劫呢?我没有询问土著,当然那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依河绵延的三千亩水果林在飘着香、溢着气、流着彩,重要的是眼前这连片成云的水果林成了石湖农业的支柱产业。这就够了,黄沙泥、黄土地承载的是民之根本、国之基石啊!它们歌唱的黄河谣,不是千里之苦,而是万里谐奏曲。
走近桃花园,我们赏着美丽的桃花,吟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依旧笑东风”的诗句,讲述着有关桃花艳情的故事,话把着桃花化蛹为蝶、喜结硕果为果农们带来收益的烟火乐趣。也许堆砌这些不归档的话题显得不伦不类,要说也是,大伙时雅时俗,头上一句、脚下一句飞渡着天上人间的乱云。然而这也是一种生活啊,诗情中夹裹着苞谷,土豆中隐逸着诗仙,似乎是文化人与土著情感的碰撞,在黄尘红蕊中升腾热爱现实生活的激情。
当然这样激情的生发在梨花园中更为生动。
因时间关系,我们在蝶飞蜂绕、花海滚涌的桃林,仅旋转了一小片天地,就沿曲折小径直奔咏春活动的主阵地——梨园。
梨园极容易让人想到唱戏的舞台。别说,这儿还真演就了一场生活与艺术天人合一的大歌舞。你瞧:长空为穹庐、近十平方公里的石湖为舞台、三千亩飘香的果林为布景,演员由作家、诗人、文学爱好者组成,观众是来自于果木深处沾着花香的果农和劳作在黄土地上的农民,座椅则是七高八低溢光流彩的梨树。戏到情深处,观众就是演员,演员就是观众,人们不分彼此,共同吟颂的是梨园春天的故事。我虽不敢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演出场所,但那股气势是绝对磅礴于千里黄河故道的。
对于真情演出,我不想多着墨笔,因为随着高科技飞速发展,我们在各类电视、电脑上随时都可见到这类文娱活动。此情此景我关注的是石湖的父老乡亲。传说中的石湖是块富水宝地,昌盛期虽未达到“参差十万人家”的盛况,却也被称作是苏北的“小上海”。然而由于历史的变革,而今石湖尽管经历了改革开放三十年的强势推进,村村有了水泥路,户户通上电话、看上电视、用上自来水,集镇更是小楼鳞次栉比,以农业为底色打造的商贸显得一派欣欣向荣。据悉该镇经济同比增长已位居涟水前列。然而石湖人尤其是石湖农民给我的感觉并不如我想象的富有。虽说他们的精神风貌良好,时时洋溢着热爱生活、满足幸福的笑容,但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从他们的野沟村寨,从他们的窝居房屋,即可瞧出有许多亟待完善的地方。当然这不是石湖人的错,也不是石湖领导层能一夜间解决的问题,因为这是苏北边远地区经济大环境、区域小环境的局限。好在石湖有潜力可挖、有蓝图可绘,石湖人也正在借助外力和周边环境优势,着手制作美好生活的新图景,可能要不了多久,石湖缔结的经济之花、人文之花会像千亩果园香飘天涯。
如此文字,我似乎在指点江山,其实这份期盼应该说是所有石湖人共同的心愿。
悄悄地离开人群,我漫步在玉蝶横飞的梨花丛中,问讯于村妇:冠名“石湖”的湖泊在哪里?东西南北四座庙宇在何处?此地有哪些人情风俗?
村妇迷茫地望着花期正盛的梨花,望着弥漫的黄土地,望着浩浩长空,荷锄融进了花海深处,留给我一个迷茫的背影。
淡出梨园,我没有见到那鹜飞萍漂的湖荡,也没有遇着可能早堙没于黄尘故道中的“四大拗”踪影。我想它们也许相忘于江湖了吧。
临别沧桑古镇,我的心头一竦,脱口咏出这么几句非诗非文的偈:我悟红尘谁悟我,春惊一叶梨花浦。绿水萦绕桃儿渡,静伫石湖听打鼓。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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