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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光

 

  海边小城,图书馆临窗一角,我读着汪曾祺,手边的一杯柠檬水忘了喝,已经凉透。汪曾祺的文字亦如一片清新的柠檬,让我的异乡求学时光充满了清朗、醇厚的底色。至今想起,眼前依然一一闪现枸杞的小红果、玉渊潭的槐花、记得住自己年龄的山丹丹,还有葡萄月令、清水腊梅。

  那本书是小开本,封面一丛绿草,题名《人间草木》。在这本书里,汪曾祺写了花草景致、各地风物。他曾住过的昆明,那里的风和雨,那里的栀子花,充满了风雅情致。故乡高邮的美食,烧饼、烤栗子、咸鸭蛋,让他念念不忘。我的老家淮安离高邮咫尺之遥,彼时身在他乡,对家乡的思念一样蕴藏在这些熟悉的食物里,不觉泪目。

  汪曾祺写草木总是与人紧密联系在一起,他记住秋海棠,是因为生肺病去世的母亲。母亲临终前住的房间外的小天井里,不知道谁种了两三棵秋海棠,以后每看到,总要想起母亲。他还说,“秋葵不是名花,然而风致楚楚。古人诗说秋葵似女道士,我觉得很像。虽然我从未见过一个女道士。”我捧着书,一会儿伤神,一会儿嗟叹,一会儿又忍俊不禁。从此见到秋葵,就想起汪曾祺的比喻,忍不住发笑。

  他写老师沈从文,最后告别时,“我走近他身边,看着他,久久不能离开。这样一个人,就这样地去了。我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我哭了。”我也哭了,这是我看过写沈从文的最好的文字。他的语言就是这样,拆开来没什么,连起来就有味道,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他自己说,“逸笔草草,不求形似”。我唐突揣测,但求情真而已。

  2011年深秋,我在高邮短暂停留,去了文游台、息心寺和镇国寺,心里念叨的是汪曾祺故居,想去他生活过的屋子看看,终因公务在身,未能成行。也好,留点念想在心底,化为回忆里的一缕诗意。世间事,有很多发生即淡忘,但我会记得,很久以前,曾与汪曾祺故居擦肩而过。2016年9月,又是秋天,我随省作协读书班再访高邮。这一次,我们一群喜欢文字的人,在高邮小街四处打探,询问汪曾祺故居的方位。走过傅公桥,人民路,仔细看,左边有个巷子,写着竺家巷,再进去走几步,便可以看到一个小屋,挂着汪曾祺故居的牌子。

  屋内有人,不便打扰。我们一行人站在门口,静静仰望。不知道院子里可否还有那棵晚翠枇杷树。想起王安忆的一篇文章,《去汪老家串门》。那是2008年秋,王安忆专程到高邮寻找汪曾祺的足迹。她这样写道:“门内拥簇着沙发,茶几,书柜,矮橱,一对夫妇,年在七十上下,原来是汪老的妹妹和妹婿。汪家当年的宅院,历经动荡变迁,如今只余下这前后套的两间。背着一小块天井,天井里颇为奇迹地贴墙筑一道窄梯,梯顶上搭一间阁楼,悬着,住汪老的一位兄弟。”想来依旧是这般情形。

  2010年春,铁凝也来过。汪曾祺于1997年去世,写的最后一篇文章就是《铁凝印象》。那次铁凝去扬州参加活动,她说一定要到高邮汪曾祺故居去。在竺家巷老屋里,轻轻走过,细细看过。要道别了,铁凝难抑情感,热泪潸然。当时毕飞宇站在铁凝身旁,他拍拍铁凝的肩膀,无言的劝慰。铁凝几次写过汪曾祺,那篇《囊中背着一朵蘑菇的老人》是我最喜欢的。他们之间凝聚着两代作家深厚、珍贵的情谊。

  无论在与不在,正如汪曾祺自己所写,“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不远处,高邮湖一派古意,水面浩淼,夕阳下波光如丝,千年如昔。你是山间清爽的风,你是古城温暖的光,从清晨到夜晚,从山野到书房。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故乡一地清风,等你燕归来。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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