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晁如波
歌曲相对于纯音乐来说,显得平和且容易接近。只要有嘴便可以张口就来,虽曲不成曲,调没有调,但一样可以婉转嘹亮。纯音乐就不同了,它必须借助于乐器抒发心曲,哀鸣或者高亢,我对大提琴情有独钟,最喜欢大提琴演奏家杰奎琳·杜普蕾的作品。感觉歌曲好像下里巴人,而纯音乐似乎要阳春白雪一点。可俗有俗的乐趣,不俗有不俗的寂寞。谁也不比谁高明,存在的都是合理的。
而渔歌好像更是下里巴人中的下里巴人,很土,不洋气,更谈不上气质。那好,咱今天就不谈气质,只谈韵味、意味和趣味。当然这也许就是渔歌的气质。土菜PK国宴,虽不精致但原汁原味,这可是正宗的清唱呵。
一直以来人们都比较关注山歌,九曲十八弯,空谷回声。我私下里揣想,这可能和山歌的内容有关,山歌多情歌,情歌人人爱,借歌抒情、借歌传意,特别是中国人的情感比较中庸含蓄,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话,积聚在那里,某时突然爆发出来,吼一嗓子,出来也就出来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随他去吧。而且情歌是一代一代的轮回,一茬一茬的重复和再现,只要有人类,只要有繁衍生息,情歌就永远被需要。当然山旷谷空,回声悠扬,人往山谷里一站,扯一嗓子,群山合奏该是很美的吧。
渔歌,尤其是洪泽湖渔歌,似乎很低调,不太愿意在公众场合亮相,仿佛邻家女儿,越是好看越不出来招摇;越不愿意出来招摇,偶尔走场一次真是惊艳一片,因为她不具备表演的成份,不兼有作秀的水分。没丰胸未隆鼻不做眉懒施粉、拒绝嫩肤抵抗减肥,真真正正的自然天成。
洪泽湖渔歌根据演唱者的性别分为两种,一种是湖边渔家女所唱,细腻柔和,内容多为思妇怀人,寄情山水,歌唱美好生活;另一种多为男性捕鱼出发或归来时所唱,粗旷豪放,随处可见征服的力量。渔歌的歌词多很随性、写意、走心,其确切的起源年代已无从考证,亦无文字脚本,纯粹依靠代代口口相传。比如说男性捕鱼者所唱渔歌内容多数是渔民们外出打渔或丰收归来时的喜悦情景;或根据鱼类形态和习性编成的歌词,生动风趣,用方言歌唱,土腔土调,独具一格。
快快升起帆/快快拉起锚/我们的渔船出港了/出港追风暴/风在耳边叫/浪在脚下跳/追风吆追风吆/撩得那鱼群跳/撩得那鱼家笑/拉网吆拉网吆/大网乘风浪里抛/号子更比涛声高/又是看又是瞧/拉得船仓饱又饱/拉得湖水又涨潮
这是一首男性唱的渔歌。力量,一种男性的力量跃然纸上,并呼之欲出。歌词并不深奥也没什么技巧,白描了渔夫们出港打渔时与风浪搏击的情景,传递的是捕猎和收获时的豪迈与激情。
其实在古代“渔樵耕读”这四种职业中,“渔”是排在首位的,原因大概就是“渔”者在对峙风暴和山水时表现出来的风度与韧性。外国文学中也有这种倾向,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在经历了无数次空网以后,最终海明威还是安排老人拉到一条巨鲸。那种顿悟与沉思的力道给人以深深的震撼。
水中走,水中游,撒下丝网垂金钩/湖水秀,湖水悠,画中人家笑声留/女儿娇,女儿美,渔家女儿多风流/鱼儿肥,鱼儿溜,湖边渔村多富有/渔歌久,鱼舞扭,群鱼轻绕河边柳/风送爽,旗招手,梦中情话说很久
这是洪泽湖边女儿家所唱的一首渔歌,女性的柔媚和缠绵通过歌声自然流露出来,说得肯定没有唱得好,不好意思说的话,可以唱。唱歌原来是可以壮人胆的,这好比行军前,将士喝下一碗酒,壮行。这酒不是酒,这歌也不是歌,是龙肝凤胆!
鱼的拼力一跃,成为观察和理解一湖水的切口。一条鱼跃出水面时,像一把被抽出的刀,斩断流水。这是来自洪泽湖内部的力,它将水面割破,泄露了湖水深处的秘密。
渔歌的奋力一吼,这是来自洪泽湖外部的力,成为探寻和研究洪泽湖渔民精神世界的窗口。
精神底蕴使湖边的渔民和水边的芦苇相同又不同,这是人类向大自然递交的心曲,有保留的征服。欢愉、谦逊、尊重、和谐,不过是兄友弟恭式的你来我往。站在时光的彼岸,渔歌可以将我们想要的东西交给大自然和远方。我们不贪婪,我们只要一点点,够生存的而已。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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