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於彦希
似乎只有下了雪,苏州才能变回千年前的姑苏。
我不喜欢苏州其它时候的美么?当然喜欢。比如,苏州的春,细雨迷蒙的小巷,刚刚含蕊的花妩媚地偎依在一起,在斜风微雨的抚慰中慢慢翕张。新燕衔泥飞入人家屋檐下,双翅翩翩,鸣声啾啾。垂髫小儿的读书声从堂屋远远传来:正是江南好风景……
苏州的夏,水波柔媚的河塘,一尾小舟缓缓而来,舟上两三个二八少女,穿湖蓝或藕黄的衫子,或坐或立,她们挑拣着框里的枇杷果,温柔而腼腆的笑靥,不知拨动着哪家少年郎的心弦。于是在江南如缕不绝的荷香里,吴侬软语和着美好情愫,如风流淌。
只有冬是不同的,姑苏的冬有一种独特的美——静与动、现实与历史,互相交织成的美。
黄昏,伫立沉寂的河畔,看冬雪簌簌落下,河上一片静谧,四周无人,只一叶渔舟停在河心。渐渐地,乌篷上覆满晶莹的雪,披蓑戴笠的老妪手握船桨站在船头,很快与黑夜融为一体,那舱内一团跳跃的红灯笼成为唯一的光亮。
神思恍惚中,看见这一片水泽不断激荡出古老的画面——那寂寥的废墟中正闪烁着姑苏千年不灭的灯火。仰头见斗转星移,多少浓墨重彩的身影消失了踪影:伍子胥的炯炯目光,依然在城郭酒肆间明灭映照,和着叹息;唐伯虎的不羁笑声,依然在烟雨楼台里依稀浮现,带着墨香;柳亚子的满腹激昂,依然在小桥流水中引起共鸣,慨当以慷……然而,这些或远或近的历史,终化为姑苏百姓的茶后闲谈,因为他们再懂不过——城池,是隔世的焦土;而焦土,深藏新生的嫩芽,终将破土而出;废墟,正是明日绚丽城池的根基。
眼前,天幕下,清冽的冬日,黑白之间一抹红,朦胧的烛火照出姑苏城静默无声的河水。一座城,从青涩到衰微,历经无数次花开花谢,到了后来,听着城砖坍落的声响,阅尽千年兴亡,再次迸发另一种活力……
渔舟停在河心,雪簌簌落下,染白每一砖,每一瓦。可就在这冰冷的冬雪里,在这古老的城墙中,仍能听见这座城市的呼吸,那声音顺着长江与黄河,连通九州的心脏,缓慢又坚定地跳动。
一声又一声。
即便姑苏已白发。
(作者系江苏省清河中学高三年级学生)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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