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木铃 (时间:1992年7月7日—9日,考点:淮阴县中学)
高考前夕我住进姨妈家,她家离考场淮阴县一中大约步行15分钟的路程。7月6日下午我去看考场,回姨妈家路过荷花汪,芦苇青青,荷叶田田。我到家后立刻邀姨妈的孙女小萱去摘芦叶,卷了好几个芦哨,并教她吹响。玩够了再回到家,傻眼了——水管爆裂。
姨妈家的院子很大,葡萄架蜿蜒在花圃四周,一串串的米粒儿大的葡萄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躺在葡萄叶片中间,叶片是它们的摇篮,本来很美的庭院,却因水管破裂被挖得乱七八糟。没有晚饭,水管事故大过天,大人们忙着干活。我掩上房门,坐等。院里架起白炽灯,三盏,一百瓦以上。我房间的窗子透进强烈的光芒,蚊子轮番轰炸,那个夜晚变得烦躁且难眠。
凌晨一点半,水管接好了,沟填平了,累坏了的人们终于可以休息了。而我睡意全无,把考试用具收进文具袋,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第二天清晨,因为连夜的抢修,我幸运地有了洗漱的水。姨妈为我做了蛋炒饭,蛋比饭多,我猜她是讨吉利,打了两个蛋。
我到了县一中门口,看到大门紧闭,侧面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小窄门,老师在检查考生的证件。我顺着队伍排到最末,突然有种莫名的紧张,心底一抽,于是清点自己的考试用品,身份证、笔、电子表、橡皮,都在,就是没有准考证。
早晨走之前还检查了,昨晚放进去的,我摊放在桌子上过数的……除非是数完了没有全部装进来?再三翻看,还是没有,我拔腿就跑,来回用了15分钟,踩着开考的铃声进了教室!大汗淋漓,我的意识宛如飞出了身体,头脑乱如麻,自己能听到心狂乱的蹦跳,双手摁住都慢不下来。桶里有冰水,监考老师问我:“带毛巾了吗?我帮你湿一下。”我摇头,此刻除了狂跳不已的心和如瀑的汗水,什么都没有。
低头看试卷,汗水跟下雨似的,瞬间就淹没了视线。我心里在说:“静下来!静下来!”感觉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我才勉强能提笔写字,手有点发抖,好不容易写下姓名,笔画歪歪扭扭。瞄了一眼邻座,她已好像开始写作文了。读卷很慢,意识蜗速回归,看见字到读懂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差。为了赶时间,明知道一目十行囫囵吞枣是不对的,但还是胡乱写个答案,确保试卷上答题能多一点,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这次事故的后遗症是紧张。下午,我查看了十几次文具袋,路上又打开看了几眼,跟护宝一样去考场。做到数学最后一题时,卡壳了,心又开始慌,意识偏离,上午的恍惚感瞬间完成了对我的制服,交卷走人,再坐下去得疯。后来好多年,我决口不提高考。上的学校不理想就算了,问题是,那语文成绩永远写在我的档案上,作为一个多年的语文课代表,那分数十足是个耻辱。一听人家说高考写什么什么作文,我简直想哭,因为我压根就没来得及做到作文题。
那个暑假我一直很沮丧。所谓“黑色夏天”说的是高考,而我的高考更是黑之尤甚。有一段时间,我老是做跟高考有关的梦,要么是笔不出水了,要么是迟到老师不让进场,各种不顺利,大概是那次伤得太深太重了。如今想来,丢准考证那场灾难性事故,只是我人生长河里的一朵小浪花,提示了我做一个专注而有条理的人。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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