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兆文

　　故事里有些影子和爷爷一样

　　潦倒

　　他讲着讲着

　　书中就有人饿倒在地

　　眼睁睁看着苍凉的世道在

　　墙壁生苔

　　没有人接得住听书人的泪

　　等情节散了

　　所有人为生计各奔东西

　　在台上晃动的

　　是我的父辈，一茬一茬

　　涌上前台拽着爷爷

　　棉裤遮不住光腚

　　露出破旧的年景

　　就像他的儿子，我的父辈

　　一个个从书中长成他的模样

　　他的几本演义书破了

　　没了下文，没了章回

　　破成了四旧，一烧而净

　　烧书的时候

　　爷爷在他内心坐着

　　一言不发

　　他看着故事纷纷扬扬

　　疼得如英雄坐在火苗里

　　力不从心的他

　　没有英雄靠他了

　　他的英雄请上了天堂

　　他自己劝下了地狱

　　我的启蒙是在爷爷的膝下

　　每天绕着他跑来跑去

　　是我激发他回过神来

　　把他肚里的人物一个个

　　请出来

　　就像请来他的儿子们，

　　我的父辈

　　围成一圈

　　继续来一段开场清唱

　　爷爷用故事盘活我的童年

　　他却在一场章回演义中

　　说了一半走了

　　所有被他声音接济过的人

　　后来都没走出他的叹息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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