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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妻子

 

  □ 黄善模

  妻子邵霞珍病逝已一年了,这一年我是在怀念她对我的点滴恩爱中度过的。这一年我也在追思妻子对我妹妹一往深情的关心和体贴,她许许多多超乎寻常的举动,经常出现在我的睡梦中。

  我和妻子是一对很平常的夫妻。说来我和妻子都是苦孩子。她出身在上海的一个工人家庭,幼时丧父,母亲没有工作,母女俩的生活费用,由她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分担,并且支助她护校毕业。我家在上海郊区崇明农村,兄妹俩从小失去父母,奶奶扶养我们长大。妹妹只读了小学4年,就辍学务农,支助我读完大学。婚前,从相识到相爱,我和妻子有较长时间的接触,但没有罗曼蒂克般的浪漫恋爱史;婚后我们都感到幸福和甜蜜,但也没有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疯狂。在漫长的生活中,难免发生一些口角和磨擦,但也没有因此耿耿于怀,反目成仇。互相都了解对方的性格,只要一方稍作谦让,就雨过天晴,和好如初。从1963年结婚到她去年离世,我们夫妻一场53年。平平常常的夫妻生活,一边各自尽心尽力地工作,一边共同负责挑起生儿育女的生活重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彼此在相处中加深相知,在相知中增进相爱,以至到了暮年,两人都觉得谁也离不开谁,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相依为命,我们成了生命的共同体。

  如果把“贤妻良母”四个字用到妻子身上,这一点也不为过。她是一个贤惠、明事理,懂得爱、珍惜爱的好妻子、好母亲。自从有了孩子后,她作出巨大牺牲,把母爱给了两个孩子,同时也给了我。她深知我从小缺失母爱,她像关心爱护孩子那样关爱我的冷暖、饥饱,化解我的忧愁。日常生活中,她几十年如一日将我要穿要换的衣服鞋帽,洗净叠好,放在我专用的衣柜里供我使用。她熟悉我平时爱吃的菜,不管多贵,经常买好做好。我喜爱抽烟,出于爱护,曾多次劝阻。后来看到我经常写文字材料,熬夜、动脑,她每月一拿到工资,就把下个月要抽的3条中等价格的华新牌香烟买回家,叮嘱我:“烟要抽好一点的,尽量抽少一点,注意身体。”那时我先在淮阴县,后调到了淮阴地委宣传部,其间10多年经常下乡工作。当时淮阴农村穷,乡镇小旅店住宿条件差,一到冬天旅店被子上虱子多。我每次干干净净下乡去,总是身上带着虱子回到家。妻子是上海人,又搞医务工作,非常讲究卫生。一见到虱子她头皮就发麻,所以每当我回到家,她总叫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把衣服、鞋袜脱下,换上她事先为我准备的衣物。晚上她下班回家,把我换下的衣服一件件翻个遍,找过虱子后还要用开水烫,灭杀漏网虱子和虫卵。对此,她对我没有一句怨言,不曾说过一句嫌弃淮阴的话。相反,她体谅我下乡辛苦,每次都烧了我喜欢吃的菜等我回来。孩子说爸爸下乡回来,我们就有好菜吃,有时一边吃着一边问我:“爸,你什么时候再下乡?”这令我和妻子忍俊不禁。

  1975年5月,我调到了清江市委宣传部。6月的一个周末,我和部里同志去街道参加义务劳动,除草、清除垃圾,劳动量大,加上天又热,忙得浑身是汗,湿透了衣服,晚上到家,觉得头晕要呕吐,晚饭未吃就躺到床上,不能翻身,不能睁眼,晕得天旋地转。妻子知道我得了“美尼尔士综合症”,她给我擦身换衣后,就去医院买药。那时天热,家里又没有电风扇,晚上蚊子也多,睡在帐子里更是热。妻子忙完孩子后,就给我挂盐水,她一边陪我,一边用笆蕉扇为我扇风。经过一个月的精心治疗,加上妻子用天麻煨老母鸡给我增加营养,我才终于康复上班。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90年11月29日,我因公出差去东台,下午返淮途经阜宁县境内,我乘坐的桑塔纳小车,在苏北灌溉总渠大堤出了车祸。经过4个多小时的周折,我才被送到市二院。经检查,我右胸断了7根肋骨,60%血气胸,立即住院施救。妻子和儿子守在我床边,由于我身子长时间不能活动,造成便秘。妻子不嫌脏,多次用手指帮我把硬结的大便小心翼翼地掏出来,解除了我的痛苦。考虑当时我身为单位一把手,许多工作需要我回去处理,所以只住院3个月,骨伤还未痊愈,就匆匆出院。半天上班,半天在家修养,妻子像母鸡护小鸡那样护理我。

  在我退休前一年,即1996年的体检中,我被戴上了“冠心病”的帽子。从此,妻子按照医嘱,定期将有关药品从医院买回,每周六晚,把下一周的用药配好,分别放到一顿一个的药杯里,到时间提醒我服药,从而延缓了病情的发展。

  妻子一生与人为善,同情弱者,乐善好施。我家在四条巷8号住了40年未动,与周围20多户邻居和睦相处。常言道,“好人一生平安”,这仅是良好的愿望,意在鼓励人多做好事,然而往往事与愿违。1996年她退休第二年就得了脑梗,半年不能下床,一年多不能独立行走,在我和妹妹等人的精心护理下,她才慢慢康复。

  1997年底我退休了,两人的工资也增加了,孩子都参加了工作,成家了,家庭负担轻了。本该老俩口可以安度晚年享福了,万万没想到,祸从天降。2013年10月,妻子患上小肠腺癌。在其后的三年中,她3次进行腹部手术,化疗一个疗程接一个疗程。她的身心经受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摧残和痛苦。这三年中我虽日日夜夜陪护她,想方设法为她增加营养,但她的身体依然越来越虚弱。她以超常的意志,坚持与癌症作斗争,硬是挺了下来。我深知,她心里还想着我,想着家人,想着亲人。

  2015年9月的一天上午,当我用电动三轮车送她去二院进行新一轮化疗时,刚跨进病房,我突然发病,心跳骤停。病房的医生护士立即展开急救,将我送进心内二科住院。检查后,第三天医生为我安装了心脏起搏器。妻子为了我推迟了化疗,为我请了护工还不放心,晚上要住在我身边陪护我。女儿见母亲身体虚弱不堪,拒绝了母亲,后来女儿在我身边住了两夜。半个月后我又住院手术,心脏上了3根支架。由于手术期间憋尿时间长,造成小便失禁。妻子执意在我身边陪伴我两天两夜。此情此景,令我感动肺腑,终身难忘。

  我和妹妹是一根藤上结的两个苦瓜。为支助我读书,妹妹只读了4年小学,就辍学在家种田,后来,我读完大学当了国家干部,她与农民青年结婚生子,终身成了农民。为此,我心里一直感到内疚,参加工作后想在经济上好好资助妹妹。然而婚后不久有了孩子,白手起家建立小家庭,加上上世纪60年代初我们夫妻参加工作,到1979年前,17年工资未加一分钱,经济上实在无力资助妹妹。妻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对我知根知底。她处处寻找机会报答我妹妹。1968年夏天,我的大外甥趁暑假,跟着老乡来到我家。一进门,看到他满头长着癣疮,妻子不嫌脏,当即带他去医院皮肤科配了药膏,隔天就为他清洗头皮,上药膏,经过十多天的治疗,终于康复;后来二外甥也跟着老乡来淮,到淮第二天深夜突然肚疼难忍,当时我出差在外,隔壁邻居熟睡,我家在小巷深处,叫不到三轮车,妻子硬是半夜背着体重近百斤的外甥到二院看急诊,确诊为烂尾炎急性发作,她又把外甥背到普外科连夜手术,这才化险为夷。

  上世纪80年代,我们的经济条件好转后,逢年过节,妻子想在我之前,寄钱给妹妹。1984年到2005年,我妹妹患脑溢血半身不遂,其间12年的春节,妻子都把我妹妹、妹夫请到淮阴来过春节。后来我妹妹两次住院,妻子和我一起回崇明探望,并负担了全部医药费用。我退休后,俩人四次回崇明探望妹妹。看到妹妹家条件差,她慷慨解囊,先后给她买了电风扇、电视机、电冰箱、液化气灶、抽水马桶等。妹妹家房子小,妻子拿出4000元,砌了一间20平米的坯子屋。2010年,妻子和我回崇明,陪半身不遂的妹妹过春节,一住三个月。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回我崇明妹妹家。

  到了2016年5月,她肠癌已到晚期。5月16日进行最后一次腹部造瘘手术后,伤尽了元气,从此不能下床,生活不能自理,病情越发加重,但她心里还是想着我妹妹。她对我说:“去年每逢两次化疗间隙期,我生活还能自理时,总是催你回崇明几天,去看看妹妹,而你不同意,老是舍不得离开我一步。现在我越来越不行了。我看这样:上次我回崇明时,看到妹妹家西隔壁有个养老院。我曾几次去那里看过、打听过,条件还可以,一个老人住进去,连吃带住一个月费用2600元。将来如果你妹妹走在前头,是福气,由妹夫照顾。要是妹夫走在她前头,就苦煞了。虽有3个外甥,但他们各住一方,妹妹必须住进养老院。趁我们还有点积蓄,你寄3万元去,作为最后住养老院的一点费用补贴……”我一边点头,一边流泪。我深深感到,妻子对我妹妹一往深情的爱,这些话就是她临终前对我发自内心金子般、无限深情的爱的表达。

  2016年8月,妻子的病情日益恶化。她是在二院工作30多年的退休老职工,医院对她的治疗尽了最大努力,但实在无力回天。经过8天8夜的昏迷,于8月19日凌晨,在家人的陪护下,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对于妻子的逝世,无法用语言来表述我和家人内心的无限悲痛和深切怀念。在她逝世快到一周年前,我用半个多月时间,动笔撰写追思她的文字,夜里想,白天写。写了改,改了写,前后草稿废了40张稿纸计12000多字。考虑到文字篇幅太长了,只好把许多动人的回忆忍痛割爱,压缩成现在的篇幅。让她知道,“老头”(她生前一直这样称呼我)一直在怀念她。我想,她如在地下有知,一定会含笑九泉。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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