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父亲成了少年心中的阴霾。说不清楚为什么，虚荣心？青春的叛逆？父亲的一举一动，总能轻易点燃少年的怒火——眼神冷漠，动作迟缓，懒得张口解释一句。而父亲，不过是个普通的工人罢了，在滚滚向前的时代，吃力地忙碌、活着。他的妻早逝，他与儿子相依为命。

　　深秋，冷风袭来，夹杂着甜甜的果香。父亲蹬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车筐里用一个很花哨的袋子装着几条秋裤。轻车熟路的，父亲一口气骑到少年所在高中的宿舍楼下，远远的，从人群中认出儿子的身影。他一路小跑，把袋子递过去，少年涨红了脸将袋子丢在一边，避开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去。父亲想说句挽留的话，结果只是张了张冻得发紫的嘴。

　　半个月后，少年周末回家，这一举动让父亲心一颤——下星期召开家长会，他必须要去参加。少年回家是为了提醒他注意形象——少年还为他借了一套西装，叮嘱他千万别忘记穿。可家长会那天他在工地上忙得忘了时间，穿着满是汗渍的工装，匆匆跑去开会。同学和家长的目光，如同一把把刺刀扎在少年心上。少年强忍着泪水，不言不语。

　　家长会结束，在操场上，少年疯狂地对他吼，推他、赶他，可他听不见少年说什么，只有情绪失控的啜泣，只能任由他将自己硬生生撵出校门。

　　寒冬倏忽而至，快过年了。他寻思着给儿子送件新棉袄和热腾腾的蒸饺。天刚泛起鱼肚白，雪花轻盈舞动，地上铺了一层白色的细绒地毯。几个贪玩的孩子已经出来打雪仗，笑声随着雪花飞扬。他看着、笑着，老旧的自行车有节奏地发出“吱哑”声，颇似小曲。他没有看到身后超速的轿车，自行车一滑，急速坠入河中。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刺骨的寒，让人失去知觉。可他却不断沿着岸攀爬、滑落……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喊不出。他在一个飘雪的清晨，永远地沉睡。

　　少年赶了过来，发疯般，跪在他身边，颤抖着打开他准备的保温盒，颤栗着往嘴里塞蒸饺。少年尝不出这是什么味，任凭奔涌的泪水肆意流淌。少年凝视着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熟悉又陌生，心被绞痛了。

　　父亲没有显赫的身份，没有财富，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但他是无怨无悔的父亲，不善表达，只用行动表达深沉而宽厚的父爱。那一刻，少年发现自己失去了整个世界。

　　（作者系淮阴中学新城校区初一年级学生）

　　（小说）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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