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建平

　　我家厨房和猪圈之间有块空地，从前是圈起来养鸡的，空地上长了两棵大叶柳，两棵树枝繁叶茂，夏日炎炎之时亭亭如华盖，鸡们倒也怡然自得。去年重新架设电线，电工手一指说：“这两棵树，放掉。”树干给买树的人拉走了，树枝堆得小山似的，烧了一寒一春才烧完。这可苦了鸡了，去年夏天空前的热，早晨还好点，鸡们在厨房的阴影里游戏、刨土觅食，张开翅膀醉卧在浮土里，尽情享受片刻的凉爽。渐渐的日上中天，地上像下了火一样，猫儿狗儿不敢随便出来溜达，鸡们走投无路，伸着脖子张着嘴蓬着翅在阳光里煎熬。第一天热死了一只鸡。这么热鸡们怎么不知道去喝水呢？有一脸盆水放在鸡栏里啊，原来水已被晒得烫手了。第二天下午，鸡们簇拥在猪圈墙边的一点影子里，仰头向天喘着。妻发现一只鸡倒在鸡群里，腿还动着，就过去抱过来，鸡已经喘得不行了。她把它抱进屋里，舀了些水放在它嘴边。我们把鸡们捉出来，放在楼房后重新圈的鸡栏里，那里树荫浓密，鸡们又追逐嬉戏起来。一会儿，那只中暑的鸡还是无可奈何地死了。今年，妻在那块空地种上了蔬菜。

　　妻在厨房后挖地，五婶子早锻炼路过，停下来跟妻闲聊。她说：“养了这么多年的鸡，厚厚一层鸡粪，地肥得很呢。”

　　“鸡是不能再在这儿，树放了，去年热死了两只鸡。长菜正好，阳光也好。”妻停下手里的活，直了直腰，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冲着五婶子笑道。

　　她们说了一会子闲话，五婶子锻炼去了，妻继续挖地。

　　妻把那块地整得像席子一样平整，并且进行了一番规划，种上了些苋菜，栽些大椒、茄子，秧了一棵丝瓜，还有几株西红柿、豆角等。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地是肥地，天却老不下雨，苋菜出得针尖似的，老不见长；大椒茄子的叶子打着卷，蔫不拉几的；丝瓜秧子像顶不动土似的，粘在地上；西红柿藤瘦成几根线了，没精打采地附在木棍上。干旱时节水本金贵，中心河里的水只剩沟底子一点点了，随时都有干涸的可能。妻每天傍晚用塑料桶到河里提水浇菜。中心河刚刚清理过，陡得很，几天前我到河里湿“草绕子”就跌了一跤，胳膊都蹭破了。下去小心点并不怎么困难，上来就不容易了。妻下到河底提了半桶水，要先把水桶搁在陡坡上，那里搁得住？得抵着慢慢地往上挪。一水舀子水泼到地上似乎听到“嗞嗞”的响声，一沾地水便没了。有一次，我在灶前烧洗澡水听到妻在河边叫我，过去一看，她正托着大半桶水，很努力地颤颤微微地立在陡坡上，怎么也上不来，水桶也跟着哆嗦着。我忙过去接过水浇到菜地上，我们就这样传递着浇了一次水。蔬菜在肥地里仍长得很瘦。

　　有一天，妻从外面回来，像得了什么喜事似的，她笑着说：“五婶家把一个水桶放在水池下面接水……浇菜，我们用的水都淌到下水道了……”她是跑回来的，气还没喘匀，说话时手还跟着比划着。

　　我们也把水桶放在水池下接水浇菜，洗衣服的水也浇到菜地上，——当然浓肥皂水是不能浇菜的，就把它倒在冲厕所的水桶里。这样菜地吃足了水，一天到晚总是湿漉漉的。苋菜吹了气似的长起来，大椒茄子西红柿一棵棵眉开眼笑，精神抖擞。大椒是青的，茄子是紫红的，苋菜是红的，西红柿有青的也有红的，还有丝瓜豆角，真正是硕果累累，那一方菜园一下子热闹起来。每次浇完一桶水我都要在那看一会儿。茄子都拖到地上了；一棵大椒上结着好几个大椒，有大的有小的；西红柿抱成团的长；苋菜毛茸茸的，像红地毯似的；北边的豆架像一幅绿色的屏风……妻每次洗菜前都叫我先把水桶里的水浇到菜地上，生怕水溢出来流到下水道浪费了。家里吃不了，妻还摘一些带给同事吃，妻常常说：“这些都是家里长的，吃着放心。”

　　有一天，俩同事在我家附近的一个鱼塘钓鱼，我留他们在家里吃饭。妻有点犯愁了，把人家留下来吃什么呢？我家距离集镇远，跑一趟还吃不吃中饭了？妻决定杀一只鸡，再炒一盘蛋，加上几个素菜，再烧一个西红柿蛋汤。

　　中午吃饭，我拿了一瓶双沟酒，有点不好意思，我看着他俩笑着说：“没你们镇上方便，尽是素菜，真的对不起人啊。”

　　“你咋不把猪圈里的猪杀了啊？那就看得起我们了。”一个同事开玩笑说，我们在一起玩笑惯了。

　　大家说说笑笑一瓶老酒快喝完了。妻说：“搛鸡吃，特地为你们杀了只鸡。”

　　“苋菜炒得真好，你没见每次出礼桌上剩的大荤。还是素菜好吃。”他又搛了一筷子苋菜吃，抬手抹了一下嘴，又用纸巾擦了一下，纸巾红红的嘴巴也红红的。

　　“茄子大椒豆角……真好，没得说的。”另一个同事用筷子点着，称赞着。

　　一瓶酒喝完了，饭也吃过了，桌上只剩下鸡。

　　饭后我们站在那一方菜园边上扯了些闲篇。

　　“大嫂啊，再摘些吧，回头我们带走。”他们说笑着又钓鱼去了。我和妻接着鉴赏我们的菜园。“这就是绿色食品啰。”妻看着我，指着菜园得意地说。

（责任编辑：凌薇）

版权声明：凡注明来源“0517网”的作品均为本网原创作品，未经授权，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