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广福
中国人讲究中庸之道,主张不偏不倚,惟恐矫枉过正。清人李密庵《半字歌》写道:“饮酒半酣正好,花开半时偏妍。”“半酣”方怡情,大醉则失态;“半开”已觉妍,盛极则悲来……提到这个“半”字,我就想到淮安书坛耆宿王顺馨先生。顺馨先生斋号取名“半砚斋”,有时也作“半研斋”——万变不离其“半”,有何深意存焉?
王顺馨先生这一辈书家,和当今“八零”后、“九零”后不同,早年大多饱经离乱,青壮年又赶上浩劫岁月;就算熬到退休,因为工人身份,养老金与机关事业单位同龄人相比,也是差一大截。所以,提到先生斋号有“半”字,我首先在想,或许是缘于“稻粱谋”,只能拿出不到一半余暇研究书艺?
记得书画圈传过这么个笑话:王顺馨、姜华、吴夕兴等先生到某茶馆消遣,势利的服务生打量几人举止和穿着,便自信地猜测众人身份,派给姜华先生“老公安”、夕兴先生技术员的猜度;因为顺馨先生一袭素衣,又显木相,则以为他是干力气活的人。这番乱点“群英谱”自然令人捧腹,可与顺馨先生劳动者本色倒也不爽——先生在某企业设备岗位干过多年,只是余事与书法及京剧作伴,倒也活得有滋有味。二十年前,我还住东大街,先生时住西大街,中间隔着一条淮海路,但隔不断我向其请益问学的至诚。有时“逮”住先生,强邀上门,临时凑几个小菜,三杯两盏淡酒,整得他晚来“半酣”。小饮之余,先生兴起,便清清嗓子,一段不知是老生还是旦角的唱腔便令人击节。
提到“老戏骨”,便想到已故画家王鸿澜先生有此同好。我还是毛头小伙时,误闯笔会,不谙规矩,鸿澜老正待洗笔,我犹贸然讨画。顺馨先生在侧,便催老友即兴创作兰花图,主动代为题曰《香祖》,并跋以长款,呼我为老弟。尽管我与鸿澜先生此后也有“过往”,竟未再索笔墨。看着仅存硕果,更觉弥为珍贵。提到善解人意,便又想起,市规划局海清兄非常喜欢先生作品,曾辗转多处购买。我以此事奉告,老人说:“让你这朋友到我家,我送他几幅。”
王顺馨先生作品之所以“抢手”,是因为既不俗气,又不怪诞,连行家们都为之称道。庄辉先生就曾对我说过,顺馨先生手头功夫好。
如果以上妄议斋号“半”字有“余事”之意;那么细察其书风,又可别作臆说:“半”似有各取一半、不求圆满之意。郑板桥云:“七分学,三分抛,各有灵苗各自探。”学书贵在善悟,不在贪多。我很反感评价别人书法动辄称遍习百家,罗列从二王、宋四家乃至明清诸派为之“加冕”。其实,真正高手往往吃透一家或数家,就足以龙行天下——比如,萧娴就称得益“三石”(《石鼓文》《石门铭》《石门颂》)。顺馨先生固然能以爨体写通幅《兰亭》、以汉简、小篆抄录诗文,但最见功力者仍在“康体”(康有为)与“于体”(于右任),特别是把“康”“于”写活,不是囿限其中,而是通变有方、化裁有致。倘若一味吃“百家饭”、长年穿“百纳衣”,便没有豪纵气,只剩寒酸相了。顺馨先生对“康体”及“于体”别有会心,力学不辍,摄其精魂,以自家样式呈献,从而避免了“千人一面”。多年前,顺馨先生到河南某市作书法交流。当时淮安还名不见经传,可顺馨先生一“出手”,便让该省以擅写“康体”的某名家叫好,戏言“不敢动笔”了。
先生斋号有时作“砚”,有时又作“研”。“砚”“砚”二字本是可通用的。但细细再体悟一下,“砚”则有“人不磨墨墨磨人”之意,是孤灯自守、笔秃砚穿的寂寞修行中磨去机心、磨去俗念的从容——这当然是学书必持之“技”;而“研”则有“只研朱墨作春山”之意,是借笔墨以抒怀,让艺术承载更多情感、更多梦想的蕴藉——这就进入了奢侈的“道”之境界。技进乎道,心手双畅,是包括顺馨先生在内无数人共同的愿望。
如果白天与黑夜、忙碌与休息、在职与退休各分其“半”,能够惯用其“半”、善取其“半”、成就其“半”,在研书论艺中享受片刻欢娱,碌碌尘海不也就有了遗世独立般的无穷之妙?
王顺馨先生这“半砚”生活令人羡慕!
展览信息
展览名称:心抒馨书—王顺馨书法作品展
开幕时间:2019年5月18日下午3:30
主办单位:淮安报业传媒集团
承办单位:淮安报业艺术馆
展览时间:2019年5月18日—25日
展览地点:淮安市清江浦区明远路1号
淮安报业传媒集团3楼(淮安报业艺术馆)
(责任编辑:凌薇)
版权声明:凡注明来源“0517网”的作品均为本网原创作品,未经授权,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