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晶晶
上高中时,或许是叛逆,总想脱离父母的视线;亦或许是心怀好奇,想探索未知,想感受独立的生活。于是我选择寄宿在学校。三年里,最壮观的就是寒暑假或开学大包小裹地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最习以为常的是每晚在食堂大快朵颐妈妈做的饭菜,最摇摆不定的是每次生病琢磨着是否要告诉父母,最幸福的是放假的早晨爸妈来宿舍催我起床收拾东西……
三年后,我再次“变本加厉”。省里的大学不报,偏偏选择离家三千里的大连医科大学。对旁人我自称只有离家远远的才叫真正意义的上大学,对自己也就是一句话:听说大连很美,还有海,正好还有我想上的医科大学,就想去看看。
欢快的暑假一晃而过,开学的日子临近,父母不舍的情绪愈发强烈。而我,越发过着没心没肺的生活。直到出发前某个晚上,爸爸的一句话彻底击中了我心里最软的地方。他说,你走那么远,我们生病了,如果想喝茶连端杯水的人都没有。我沉默了,鼻子一酸,泪水无声地滚落。虽然哭出来的是我,但我知道,我的执念,伤了父母的心。
踏入大学校园,小家情怀一扫而空。新鲜、好奇、兴奋……充满着我期待已久的完全独立的生活。各式各样的社团、学生组织吸引着我,我一点点体会着丰饶的校园生活。可是,一个月后,毫不夸张,只一个月,我就进入到茶饭不思的想家环节。身在大连,思绪早已踏上了回家的路,想象着穿过热闹的淮海路,蹦蹦跳跳地走在垂柳依依的乡村小路。我渴望着早点回家,哪怕只是在家乡的路上走一走。
大学第四年,我来到了北京实习。独在祖国的首都,置身喧闹的王府井、川流不息的长安街、庄严肃穆的天安门……这一切仿佛那么不真实,而我只是一朵随风飘飞的蒲公英。忙碌充实的实习任务之外,只有呼呼北风与我相伴。
春节前的一个下午,家里打来的一个电话让我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爸爸说爷爷在河边摔倒了,髌骨粉碎性骨折。最让我难过的是,摔倒是早上发生的,而我是下午3点才接到电话。我埋怨父母的同时,更多的是埋怨自己!为何要离家那么远,学医是为了什么,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痛楚……这仅仅是爷爷摔倒了就让我在科室情绪失控,未来有一天是爸妈受伤呢?正值春运,能买的只有站票,当我赶到医院看着病床上的爷爷时,满心愧疚,而他却半委屈半愧疚地说“爹爹跌跟头了”,好像想要道歉的是他。
如果说,成长总是伴随着苦涩,那在我身上,成长就是一点点接受亲人不能再见的事实。去年正值我焦头烂额准备考执业医师资格证书时,我男友的爷爷走了;今年四月中旬,我小姑家的奶奶在和食管癌抗争一年后也走了。那个一向硬朗高大的爷爷,那个一向声如洪钟,总爱骑三轮车出去卖菜的奶奶,在这一两年仿佛走回人生的起点,需要亲人一刻不离地照顾。耄耋之年离开,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只是下一次回家,不论是哪个家,总有那么一个人除了黑白照片再也看不到了……
我们越来越独立,与此同时,父母也越来越老。可能等到我们孕育下一代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就如老化的机器,越来越频繁地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身为子女的害怕,身为父母的惶惑……如何兼顾好每一个角色,需要我们在磨砺中不断蜕变。等我们长成参天大树,或许有些依靠就彻底倒下了,此时,请让我们为他们挡风遮雨。
(黄晶晶,淮安市清江浦区人,1993年出生,中学毕业于江苏省清江中学,现为北京协和医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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