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寂寞是这样一只怪兽:它哆嗦着伏在某个角落,小得像一颗露珠,轻得像一抹微尘。
但你会发现它在不停地生长:就算你是个剽悍的将军、巨人,最后,它都会包裹你,进入你的五脏六腑。
你会感觉到一种压力,你会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长到足够大,寂寞就像老虎或狮子那样吼叫一声,可它的嘴里总有一股黏稠的液体,怎么用力,舌头、上颚和下颚都牢牢地粘在一起。
寂寞很痛苦。
有一天,寂寞正坐在小溪边发呆,一个迷路的猎人走过来。
“嗨,亲爱的朋友,能陪我说说话吗?”猎人问。
寂寞张张嘴,它的舌头、上颚和下颚都牢牢地粘在一起,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看着寂寞痛苦的样子,猎人拍拍他的肩:“不会说话也没关系,我想升一堆火,你愿意来陪我烤火吗?”
寂寞全身长满了毛,它虽然很冷,可是怎么敢靠近火堆呢?
万一那些火燎到它怎么办?
想一想,寂寞耷拉下脑袋。
寂寞没有包裹这个猎人,它的身体开始可笑地往一起蜷缩。
最后成了一团破棉絮。
“我居然跟一团破棉絮说了半天话。”迷路的猎人吐了吐舌头,走了。
寂寞常常独自待着,可是它最害怕独自待着。
独自待着,它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大,大到一定的程度,它就会变成一团破棉絮。
它就会感到很冷。
寂寞伸出头,向四周看了一会儿。
那个迷路的猎人升过一堆篝火,烧了壶热水,又烤了几片面包,现在,他已经热热乎乎地离开了。
寂寞爬过来,摸了摸猎人坐过的树墩——上面还有他屁股留下的热气。
寂寞坐上去,又拨了拨面前已经发黑的火堆。
“叭”,本来快要熄灭的火堆重新遇到空气,火星一下子爆裂开来,像萤火虫一样飞舞。
寂寞躬着身子,尽量靠近点。
还好,那些火一点也没燎到它身上的毛。
它愣了一下,用锋利的爪子把嘴里的黏液抠干净,对着面前黑黢黢的大山吼了一声。
它屏住气聆听。
什么回音也没听见。
毛已经发出香香暖暖的气味了,可它仍然觉得冷。
它甚至还哆嗦了一下。
“我真的很冷。也许我生病了,得找个医生看一看。”
寂寞想。
医生坐在屋子里烤火。
真冷呀。
这是个倒霉的医生,他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根本就不可能和病进行沟通,所以,他的诊所开了很长时间,没接待过一个病人。
门是虚掩着的,寂寞没怎么用力就推开了。
“我很冷……”寂寞说,虽然它很用力,可是它仍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不但冷,耳朵好像也出了问题。”寂寞又大声地嘟哝一句。
“很抱歉,我听不到您说的话。”医生搓搓手,他很难为情。
那就坐一坐吧。
诊所里很冷,他们坐在那里,相互瞅着,没说一句话。
医生添了把柴。
寂寞添了把柴。
火焰腾腾地冒了出来。
两个人腼腆地望了望,又腼腆地望了望。
“扑哧”,他们都笑了起来。
“谢谢,我好像感觉不那么冷了。”寂寞说。
“我不但不那么冷了,好像还听到了你的讲话!”医生说。
“呵呵,我也听到了。”寂寞脸上露出一丝笑。
聊了会天,两个人都觉得暖和起来。
“真奇怪,原来说话是最好的药呀。”
送寂寞出门的时候,寂寞和医生同时说。
当然,你知道了,寂寞和医生成了朋友,这个时候,寂寞已经不叫寂寞了,它改了名字。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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