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
□ 一犁
如此正经八百谈写作这个话题,觉得很惶恐,也很飘忽。写作于我,是最不确定的存在。我是个没有条理缺乏规划的人,生活如此,写作亦如此。过去从未想过自己会执笔写点儿东西。儿时最头疼的就是作文,每周的作文课,总是磨磨唧唧两节课,本上依然只有一个题目。进了中学,忽然发现作文不是很难,或许源于毕业的那个暑假,半生不透地偷读了红楼。又恰逢进中学后遇到的语文老师王志云,课堂喜欢聊红楼,或解读,或吟诵,一个个经典片段,一个个鲜活形象,皆长出无数的根须,在我的脑中,牢牢地扎了下去。
也许是那个契机,种下了我对文字的喜爱。不过也只是口头喜爱,如叶公好龙。除了正常的课堂作文,自己未曾多写一个字。第一次正式发表习作是18岁,仍是课堂作文,被老师推荐给一本好像叫《雏鹰》的杂志。那也未能触动我的神经。毕业,工作,生活,一箩筐的鸡零狗碎里,连文字的梦也不曾做过。
十多年后的某一天,老家拆迁。看着供我游鱼般穿梭的村庄在挖掘机的利爪之下轰然碎成一片瓦砾,看着青青禾苗尚未成熟便被深耕翻进泥土,看着满村庄的猫悲苦地哀鸣而无家可归,泪顿时涌出,觉得自己跟它们一样,也被连根挖起,从此再无处汲取水分和养料,接下来的命运就是枯竭而亡。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切都只能在梦中了。然而,却又心有不甘。于是陡然生出念头:以文字的方式做一回垂死挣扎。
村庄活着的时候,自己从未在意过,等它消亡了,却忽然活过来。春天里低语的蒲公英,秋凉里思索的芦苇花,黎明前梦呓的草尖露,夏夜里流浪的萤火虫……一切都以各自独特的方式活在我的记忆里。于是,迫不及待用笔记录下它们的万千姿态。村庄,笔,忽然成了我生活的两根琴弦。这两根弦共同为田野震颤,为村庄舞动。这两根弦相互依存,又彼此独立,共同流淌着我心底那支怀念的歌。《冷月曾照运河水》里的文字,大都源于此。
几次三番地被人问,写作灵感哪里来。其实,我觉得灵感不过是个说辞。我也会用缺乏灵感搪塞我的写作欲望,用灵感枯竭为自己的懒惰开脱。其实内心明白,这是一种自我行骗。人脑就像田野,灵感就是冬眠在田野里的小兽,一旦阳光明媚,这些小兽自然会醒来。
所以,不要以为灵感多神圣。灵感是人人都有、时时都在的,关键在于以何种方式去唤醒。有的人靠看,有的人靠听,有的人靠想象、靠梦境……而我被唤醒是从村庄消逝开始。尽管,这个唤醒有点痛。
每一个村庄,都是村庄儿女赖以生存的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家园。没有了村庄,即使人站在原地,心也只能背井离乡。我就是那个背负着离乡之心的流浪者,行走乡野野,捡拾文字,以告慰我的慌乱。
田野,村庄,童年生活……在我远离土地二十多年后向我扑面而来,我无可救药地恋上了。初恋的美好、难忘,其实并不见得是因为初恋的那个人多么美好,而是因为初恋是最美的季节,难忘的是属于青春的一地鸡毛。对于我来说,田野,就是属于我的创作初恋,并且,至今仍陶醉其中。因此,我的写作非常简单,完全就是来源于自己童年生活的村庄、田野,身边的亲人、伙伴。我觉得童年是自己永恒的灵魂故乡,无论走过多少时光,童年永远都在。
至今犹记江淮老师对拙文的指点:你的文字要接地气,沾人气,脚下的土壤会源源不断给你提供创作的原动力,千万不可抛弃自己原有的生活圈而另辟蹊径。“树挪死”就是这个道理。把目光凝注在淮水岸边的乡野人物和历史风貌,这一块绿色植被够你享有一辈子!
有人说,只要心怀美好,生活就是童话。我觉得,只要心怀简单,生活便是散文。指落键盘的瞬间,世界以散文态呈现,我以散文态简单。
但愿,捡拾散落于乡野的文字,成为我余生永恒的生活态。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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