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素苇

　　我把太阳种植在我的空中菜园里了。

　　当初，我只是想打造一个属于我的空中小花园，让顶楼的平台不闲置，让我清晨或者傍晚可以去屋顶吹风。于是，我开始一点一点地为自己打造一个美丽又孤独的去处。去拆迁的废墟拾砖头；买黄沙买水泥，又请瓦工姐夫来砌了一个水泥沙浆标号很高、且结结实实的大花池；去挖泥，一桶一桶往六楼拎，再从家里往阁楼上拎，很累，但为了我空中的绿色，我坚持着，像是在兴建都城。裂缝的陶灌，破盆，洗衣液瓶，凡是能装上泥土的旧物，总能重新利用。

　　泥土就是植物的母亲，一粒种子很快就被泥土母亲孕育成苗。生菜挨挨挤挤，芫荽小心地探知这个世界，韭菜也非要占一席之地，嗨，萝卜兄弟相亲相爱，至于青青小蒜，也有小确幸，也有清香的味道。我小心地看护，怕来屋顶歇脚的麻雀刨食，怕太阳的暴晒，除了身上的汗水，得想法子引来水源，让在太阳下暴晒的植物宝宝们解解渴，它们也只能喝喝清水。不过，我也会让它们喝点被人喝剩下的啤酒兑水。这是给它们输送成长素，或许有不胜酒力的，一夜之间就红了脸，那是像我一样长着圆脸的向日葵。

　　一夜之间太阳被我引来，就挂在花盆里的葵花杆上笑得亮堂堂。夏天被笑成葵花盘的圆形，也是太阳的圆形，也是我脸的圆形。我搂着它拍照，手机里全是金黄，蓄满热烈。一会儿功夫，蝴蝶和蜜蜂都来了，一个流连游戏，一个埋头采蜜，它们不怕这夏天的炎热，只有太阳自己怕热，一早太阳就流汗了。

　　我不太懂，蜜蜂喜欢葵花的金色，是不是就像飞蛾喜欢夜晚火的光亮？就像我也喜欢这葵花的金黄？还有吸附在花盘里的这只小野蜂，它采蜜儿，小小的身子通体黄亮，最后，我真不知道，它会去哪里，去托付那金色的蜂蜜。

　　葵花开了，我得天天抽空去看看。就像梵高观望麦田发现艺术在太阳的背后。他是大艺术家。我是个农民，我就想永远追求美。用手机摄下葵花，让眼里充满葵花的金黄，让我手机相册和朋友圈铺满葵花的金黄。

　　我长花也长蔬菜。花儿们太娇贵，我更喜欢陪我长大长到更老的蔬菜花。茄子，辣椒，黄瓜，西红柿它们都是好孩子，好成活，年年岁岁花相似，就连茄子花上的七星瓢虫，也还是去年那只七星瓢虫呢。

　　春风满天时，屋顶上春天也是满满的，青菜、香葱、韭菜、蒜苗、茴香、苔花、菜花、桃花……我移植打造我屋顶的田，它们是我的，整个春天都是我的。它们欢乐，它们也用植物的情绪感染我，它们被春风吹动，我也跟着动，就这样甘心随它们被春风吹。

　　现在是夏天了，每天看它们几眼，盆里的花开了就朝自己笑，辣椒茄子黄瓜西红柿它们生得朴实,长得朴实，花开了，结果了。我摘一个小黄瓜，黄瓜嫩得掐出水了，嘴里流口水了，不舍得吃，还是先拍张照留个纪念。它们都是我种植的，不管哪一个，都是值得被拍照署名和纪念的。即便最后它们无一幸免地入我的虎口，可每当我想起入口的那一瞬，我就会回忆起舌尖之味。

　　花开了，屋顶上漂亮了，最亮的就是盛开的葵花啊。花儿菜儿都是好孩子，真听话。任由我这个追星族与向日葵、黄瓜、茄子、辣椒合影，还有菖蒲、薄荷、芋头等，这些明星不骄傲，它们听从我摆姿势，它们无言，却心有灵犀，只要我高兴就好。

　　空中盛开向日葵，我的眼里蓄满眼泪。我羞于言语，为一个人孤独的空中蜃景而哭，像一个诗人一样。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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