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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笑脸

 

  □ 车军

  那年三月,应朋友之邀,前往盱眙铁山寺采风。并非第一次来,这次给我震憾的不是山水,而是朋友引我走近深山更深处的一所小学。

  铁山系大别山余脉,山丘绵延,苍翠古朴,山头普遍不高,属丘陵地带。我们穿行在黄土、砂粒混杂的林荫小道,间或遇一两个荷锄山人,会羞怯地避道。钻出林荫,翻上山巅,竟是平原。顶着骄阳,走过一大片麦地,钻出一条水泥路横在眼前。原来路是山脊,脊下绵延着山坡,一直连到遥遥相对的另一座山下,坡上散落着不少山民的屋子。

  朋友说,从这条路乘车,上可达淮阴、北京,下可抵滁州、合肥。我似信非信,就凭这条宽仅数米的水泥路,能畅行天下?很快,朋友说:到了。

  举头四顾,平平淡淡的地方,路边只有一爿水泥抹的旧墙院,锈迹斑斑的破铁门、门垛两侧用蓝黑黄三种漆歪斜写着“来安县×郢×××小学”(字迹模糊不辨)、院内一字排开两幢瓦房。我正琢磨怎么回事。朋友说,这就是滁州市来安县杨郢乡界牌小学,全校只有八个学生、一个校长、一个老师,进去看看吧。

  疑惑着走进校园,满目葱郁,生机盎然。砖墙带廊檐的教室内,有两个班级学生正在上课。三年级是四个小男孩,一个花发老者教语文。四年级是三个女孩、一个男孩,韩校长(朋友告诉我的)在讲解数学题。

  我们的说话声惊动了韩校长,他惊讶地走近,停下与我们说话。当他得知来客是几个文化人寻访这所少人问津的小学校,很激动。我们也很兴奋,忽略了他们正在上课,信步进了教室。几个孩子看到生客进来,露出不同神态的羞涩笑容:第一排两个女生,一个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笔,欲说还休的笑;第二个假装翻找抽屉里的书本,嘴角连着眼梢的笑似乎要潜藏到桌底下。第二排,一个男孩好像认真翻阅作业本,其实是用它来掩饰眯笑的窘态;一个女生则展开课本遮盖抿笑的嘴。他们共同的笑容,让我想起山林中遇到的农人。

  我扫视一下教室,后墙壁板报下堆放着废弃的课桌,左右两侧墙壁上挂着名人名言图画,正面黑板上挂一幅五星红旗。看着庄严的国旗,我的心莫名一跳,城里学校的黑板上空,大约没有这样的布置,我油然想到“祖国在山里孩子的心中”这句话。我对孩子们生了敬畏心,不敢久留,随几人走进隔壁三年级教室。这间教室的布置与前一间大体相类,不同的是国旗两侧贴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下子将我拽回清苦的童年时空。四个露着羞怯笑容的男生,稀奇地盯着我们看。花发老师停下课,看看手表,对我们笑笑,拿起小锤走出门,敲响了悬挂在走廊的铁块,表示下课了。

  跟韩校长、花发老师聊天得知,小学地处安徽省最东界,建国来,培养了一茬茬山里孩子,一些娃靠知识改变了命运,走出山地,走向外面的世界。学校发生根本性变化,是近些年的事。山里的青壮年跟随时代浪潮外出,没人愿意守着山陵、黄土地过祖辈们旧有的生活模式。一二年级的娃随打工的父母进城上学,三四年级的学生大多转走或随父母外出,五六年级的学生全部转到了乡中心小学。现在这片连绵的山区,仅存八个孩子和老弱的守屋者。按说这所小学,应该自然消亡的,可乡里没有同意撤销,保留建制。

  我看着贴在黑板边的课程表说,就这几个娃子,你们每天还正常上课?韩校长、花发老师看着国旗笑了,几乎异口同声地答道:就剩一个学生也得按正常教学啊,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职责。

  我默然了,这里的山区并非如想象的那般贫穷,这从大部分居民的住房可看出,他们比我走过的西北地区许多农人的生活殷实些。中国经济发展模式、教育产业结构调整,改变着我们很多的生活内核,有些令我们迷离、陌生、费解,然而当我面对悬挂在界牌小学教室里鲜艳的国旗,面对从容、淡定、自信、责无旁贷、无悔于山区教育事业的韩校长、花发老师,面对羞怯、纯真、天真、渴求知识的孩子,我心潮起伏了,起伏于无言状态。

  “环滁皆山也。”荒僻山野中有多少不老的传说,我不清楚。我蓦然想起走过的黄泥砂碱路、想起一马平川的山巅、想起避让道路的山民、想起淮河流域这大片的皇天后土……是他们衍生了山里孩子羞涩的洒满阳光的笑脸,八张令人心疼的笑脸啊!

(责任编辑: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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